空崆建筑 | 艺圃
三月初六,萍始生,夕月
遊园记五
苏州城西,文衙弄是一条地图上找不到的小弄堂,弄堂的名字来源于文震孟,他的弟弟是《长物志》的作者文震亨,他的曾祖父是更为有名的文征明。当年文震孟因东林党争而隐退,在这里收了座宅院,修葺经营,命名为“药圃",后又几经易主更名,最后以“艺圃”之名流传至今。
藏在小巷中的艺圃以前很隐秘,并不好找,但近几年逐渐热门了起来,四面八方的小巷中大大小小的红字“艺圃→”将会带你找到它。
进门,却发现上图中最盛的一株不知为何居然已经枯死,剩下的一些也过了盛花期,整体看来只有前年一半的繁盛,不禁感叹,年年岁岁不仅人不同,花也不同啊。
世纶堂前的过道两侧还有些未谢的蔷薇
花少了,人可不少,装备都很强大
遊园路径图 ©空崆建筑
艺圃的主体建筑群集中在北侧,又以中间一条狭长南北向走廊分为东西两部分。东部现存的世纶堂、东来草堂、芷书楼为传统从南至北三进宅院,附加东侧一个小书斋餺飥斋。
西部现存博雅堂与水榭茶室(延光阁),向南面对园林,拥有最佳的景观。
东西两部分建筑之间由图示⑤处的一个小天井作为空间转换的衔接。
⑤处的小天井中的芭蕉
在博雅堂前,见证了二次元少女与传统建筑空间的融合,谁说年轻人不喜欢中国传统文化来着?
由于主体建筑格局较为规整,空间也比较简单平淡,我们直接来到最具争议与冲突的水榭茶室(延光阁)。
水榭茶室,是艺圃里最具争议的一个建筑,一种说法认为它没有一般园林建筑那样的因借进退,错落曲折,直直一条横在那里,还很长,让人觉得硬邦邦,是造园的败笔。
另一种说法则认为这是园主人不随大流,敢于用简单有力的手法将建筑与对面的假山进行并置,实现人工与自然的对视冲突,是一种更直接和大气的造园尝试。
从上图可以看到,水榭茶室的确很长,主体五开间,开窗十六樘,加上两端各两开间共计9开间,开窗24樘。在平面上也是横亘在园林水池以北,占据了整个水面的北岸线。以建筑的面宽与整个园林的大小尺度对比来看,这个气势在苏州其他园林建筑中是难得一见的。
但并不让人感到僵硬和突兀。为何?
首先,从底部看,建筑主体五开间底部有五根支撑石柱,石柱向内退约两米,再往里才是主体部分的石基底座,而建筑两端架在两侧开间的石基底座上。这样的做法既保证了建筑结构的稳固,又创造出一种主体悬空于水面的意向。而隐藏在主体建筑下的水面处于建筑阴影中,给人以水面绵长深远的感觉,将死水做成了活水的样子。
再看顶部,建筑虽长,但是不高,整体高度控制得非常节制,屋脊不高也不夸张,而屋檐更是极力压低,并稍微挑出,形成一个平缓舒适的坡度。
再看中间,挑出的屋檐下是可以全部打开的漏窗,开窗后的室内空间通透而具有进深感,屋檐形成的阴影区与室内空间一起成为了建筑体中的“暗部”,进一步消解了建筑的体量。
看似平平无奇,其实妙到毫厘。
而在水榭茶室中的体验,无疑是更妙的,这可能是整个苏州的园林中,视野景观最好的一个茶室了。
处于建筑“暗部”的人们,正对的是整个园林中景观最好的“亮部”,视线透过漏窗,越过水面,直达曲桥、叠石、山林与亭阁。静坐于茶室的人与游走于山水间的人又形成了一种无声的对视与对话。
上一场春雪时,多重漏窗带来模糊的透明性
如果将水榭茶室的对面看作一幅实体山水画,左三分之二的篇幅是山林,右三分之一则出现了一块留白,一堵高达6米的白墙(春天的白墙爬满了爬山虎,变成了绿墙)凭空将山林截断,而留一小圆门洞,若桃源入口,引人起身前往一探。
这堵白墙是艺圃中第二个极具争议的地方,当初园主人为何会立如此高大的一面白墙将假山在此处截断?
是为了整体山林画面的破立?
还是为了围合出内部一个安静的读书所在(白墙围合出的香草居与南斋是曾经的园主人子女读书的地方)?
还是白墙本身就是一幅巨大的画布,让山石与爬藤在墙里墙外生长,如水墨浸润宣纸,让树影在墙上投射,如气韵在画面上流动。
都挺好。
除了圆门洞,白墙上还有另外两个开口
冬日雪景中的白墙,枯藤更似水墨渲染
白墙圆门洞给了一种入桃源的仪式感,入桃源后,春意更撩人。
踏春游人如织
红袖添香
遊走于山林
山中似传来葬花吟
格局拆解之理水、山石、路径、覆土、花木、建筑 ©空崆建筑
平面渲染图 ©空崆建筑
当然艺圃精彩之处不止这些,圆门洞旁的三曲桥,响月廊侧的美人松,白墙下的活水源,池畔乳鱼亭,爱莲窝,都是极具巧思而营造精致,值得细细玩味。
这就是艺圃,占地虽小,而具大格局;疏密有致,而都营造得当;大气而有傲骨,亦不失宜人的气场;不以文化做文章而令古今文人神往。不愧是文家及其后来的园主人们留给世人的又一珍贵遗产。
艺圃坐标:阊门内天库前文衙弄 5号,占地约 3970平方米
艺圃小史 (整理自网络):
1541年,明嘉靖年间浙江按察副使袁祖庚辞官退建“醉颖堂”
1620年,文震孟购得此处,改“醉颖堂”名为“药圃”,1636年,文震孟去世
1644年,明亡,文震亨去世,药圃日趋荒芜。
1659年,园归山东莱阳人姜埰,改“药圃”名为“颐圃”、“敬亭山房”
1673年,姜埰逝世,姜埰次子姜实节将“敬亭山房”改名为“艺圃”
此后几易其主
1839年,绸缎同业立为七襄公所
此后再次几易其主
70年代末,被列为苏州市古典园林修复规划项目
2006年,被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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